「十年」

萌萌小段 vol. 13
十年

时间回到 10 年前。

2013 年的 9 月 12 日。上午从青岛起飞,下午抵达香港。

第二天早上,再从香港出发,飞往多伦多。东八区飞向西五区,到达的时间还是 13 日。

从此,我正式移居到加拿大了。

加拿大的永久移民身份是在 2011 年拿到的,Steve Jobs 去世的当天抵达多伦多,办了落地签。但落地签办后就回中国了,并没有直接留下来,美其名曰「完成学业」,虽然我根本不记得我有主动去学到什么东西。

2013 年,「学业」完成。说实话,从济南回到烟台之后的那个夏天,我是一点记忆都没有了。只记得每天傍晚都去海边散步,偶尔收拾一下行李。

然后就出发了。

01
Welcome to
Bienvenue au
CANADA

我带着对荒度了大学四年的满满愧疚抵达了多伦多。为自己辩护一下,对于那些我无法自发形成兴趣的东西,我一向是学不进去的。

但「落荒而逃」这个说法是不过分的。

逃离到一个没什么人认识我的地方,reset。

我没有提前申请学校。那小丑一般的大学成绩,能申请到才算见鬼了。也没有提前找工作,国内的教育经历也没有得到普遍认可。我不知道在这片大陆上会发生什么。

通过父亲的熟人介绍,以「慕道友」的身份加了一家华人教会。

问题在于,人们会因为你是「新来的」,试图强行把你拽入他们熟悉了多少年的一切,无论是文化习惯,还是社交圈子。

这很困难,就像是试图裸考 GMAT 一样困难。我对信仰没什么兴趣,社恐的性格又让我难以探索他们那些未知的习性。

慢慢地,我就不再参加教会活动了,婉拒了各种邀约。

第一年的大部分时间几乎是在家里度过的,因为我不敢走出家门。我不知道如何用地道的说法去 Tim Hortons 点咖啡。我不习惯少数族裔的英文口音。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去,要去做什么。再加上多伦多异常成熟的华人社群环境,更是几乎没什么要融入西方世界的必要了。

重置的只是人际关系,只是周遭环境。性格和人性是没办法重置的。

02
#StartAtSeneca

2013 年末的时候申请了当地的几家 college,想着先拿上两年本地的教育经验再说。参加各个 college 的考试,最终是选了 Seneca College 的 Interactive Media Design 专业,2014 年秋天入学。

反正之前在国内大学里也有一些简单的设计经验,对这些东西也很感兴趣,挺好的。

真要是评价 Seneca College 的教学质量,我只能说,大部分 professor 只是在告诉你「第一步点这里,第二步点这里」。至少我经历过的,只有一个 professor——也是我在 Seneca 这两年最喜欢的——会告诉你「你想解决什么,如何拆问这些问题,如何解决这些问题」。

在 Seneca College 的时光还是挺充实的,基本上就是,早上在一个多小时的公交通勤路上听着 Kiss FM 92.5 的 Roz & Mocha Show;上课仔细听讲、做笔记,还会提问一些额外的问题;在学校图书馆里做作业,承包下小组作业的 90% ;坐公交车回家,接着做作业。

这是我从初中毕业以来,第一次真正用心地去「学习」,而不是「能记多少算多少」的吊儿郎当。所以成绩也还不错,虚拟现实作品也被推荐到学校的网站上,那个喜欢的 professor 还推荐我到市中心的一家广告公司做实习。

03
职人

在加拿大的这些年,前前后后干了好几份不同的工作。

在两家工厂里做过夜班的流水线工人。在一家「华人」广告公司做过超市的打折传单。在另一家「西人」广告公司做过关于物联网和虚拟现实的实习。在另一家「华人」广告公司做过平面设计、视频编辑、网站开发。在另一家「华人」广告公司做过平面设计、网站开发。在另一家「西人」广告公司做着网站用户体验设计、平面设计、视频剪辑。

这期间自己也会偶尔接一些私活。

除了最开始的流水线工作,之后的设计工作,都是那种不大的 creative agency,意味着即使合同上的职位是一件事,但实际上可能要去填别人的坑——更何况我的确能填坑。

我真的什么都会,而且还会的不算少。

但这也就带来了一个关于职业规划的问题,如何向上走的问题。

此外,本来在我这个专业领域的工作就不是很好找,因为相关专业应聘者过于饱和,再加上我偏执地使用「Yimeng」这个拼音名,而不是用「Raymond」这个被我废弃掉的英文名,找工作就更困难一些。

好在是目前所在的这家卡尔加里的公司并不在乎我用拼音名(而且人员构成也足够多元化),算是比较走运的应聘体验。

这些年在加拿大结识的朋友,大部分是在职场里认识的。还是挺幸运的,遇到一些自己觉得合得来的人。

04
The 6ix & The C-Town

多伦多是个大城市,「过高的房价」并不是这个城市的全部。

虽然我很宅,但是我也会一个人到处逛,探索多伦多的各个区域。

我会在 Art Gallery of Ontario 逛好几个小时,也会在 Ontario Place 傻傻地坐上一天。我会一家家地逛 Queen St. West 上的小店,也会在湖心岛上看飞机起起落落。

但我还是被「过高的房价」吓到了,相应的应对则是,西行,搬到落基山下的卡尔加里。

我一直觉得卡尔加里并不是很大,但某天突然了解到,从面积的角度讲,马德里只有卡尔加里面积的 75%,慕尼黑只有卡尔加里面积的 50%,和柏林的面积差不多。

卡尔加里是一个偏保守派的城市。我之前提到过,「我个人是中间偏左(这里指的是西方政治体系的左右)的政治立场,但在社交关系里面对的人,无论是左派还是右派,我并没有觉得我受到什么歧视,无论是白人黑人还是穆斯林都很得体。

我的感受是,我的确受到了『政治正确』的保护。即使是在偏保守的卡尔加里,同事也会主动和我提出公司要为『中国春节』举办一个小活动(公司里只有我一个中国人),城市里也有 LGBTQ 配色的人行道。」

05
「死にたいです。一緒にご飯食べに行きませんか?」

我不是一个很乐观的人,总是生活在有意无意的悲观之中。

2020 年,随着疫情的来临,这种情绪愈发严重。

我辞去了上一份工作。母亲被骗走 60 万人民币。我第一次感染新冠。

加上其他的种种,我陷入较为严重的抑郁情绪,甚至频繁地有轻生的念头。

我没有从父母那里感觉到任何的支持。好的一面是,有几位朋友一直陪在身边开导我。

这也是搬到卡尔加里的原因之一,试图让各种情况变得好一些。

虽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憎恶自己的存在,现在并没有主动想要轻生的念头,应该说是好一些了吧。

ENDING

这就是我过去的十年。

很早就说要有入籍的打算,但其实一直拖着没办。

一方面是,入籍意味着进入中国需要办理签证手续。

另一方面是,我不知道自己对于「国家」的归属感有多强。

只不过是因为出行其他国家的便利,「获得加拿大护照」这件事还是有它的吸引力的。

我越来越感觉到,自己的归属感并不在「国家」这个概念上,而在自己所在的此时此刻和周围的人。

在卡尔加里买了房子,估计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应该还是会在这里。

然后再多做点什么。